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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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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40 章

馬車上,謝渺一直沈著面色沒說話,司馬緋不時瞥過他幾眼。

她終於耐不住這種如坐針氈的感覺,忐忑不安地問道:“生氣了?”

謝渺側眸睨了過來,緊抿著唇。

司馬緋一把摟住了他的腰身,親昵地貼在他的懷裏蹭了蹭,貪婪地嗅著那股清冽好聞的氣息。

謝渺嘆了口氣,默默伸手攬過她的後腰。

感受到他的情緒似乎比剛才好了些,司馬緋笑吟吟地擡起頭來,“你怎麽在豐州?”

謝渺垂眸和她對上視線,“來查西丹前護國公的冤案。”

司馬緋頓了一下,心中有些吃味,別開眼嘟囔道:“怪不得季小姐也跟來了……”

謝渺擡起空著的那只手撫了撫她的頰邊,“查清真相後她便會離開東桑。”

他將她的臉擺正,“關於蘇淮卿……你是不是該解釋解釋?”

司馬緋不滿道:“他的事情我剛才不是解釋過了嗎!”

謝渺冷不丁重覆了一遍方才蘇淮卿說過的話,一字不差,“車廂裏坐著的那位是在下的夫人,我們前幾日才剛在平州完……”

‘婚’字還沒出口,他的唇被驀然堵住了。

謝渺的視線中,他心尖上的姑娘正閉著雙眼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唇畔上輾轉。

他再也按捺不住這段時間心中的寂寥,含住她的唇珠化被動為主動……

這個吻就這麽演變成了一場熱烈的博弈,不知不覺中司馬緋跨坐在了謝渺的腿上。

她環著他的脖頸,他攬著她的腰間,兩人無聲對視著,眸光相接,似要將彼此拆骨入腹。

司馬緋再次俯下身子和她的小郎君戰作一團……

就在千鈞一發之際,馬車停了下來。

常隨和夕蕓坐在轅座上一動不動,半句話也不敢說。

聽動靜……兩位主子應該還焦灼著,現在不該打擾吧?

常隨正準備重新拉起韁繩,卻遠遠看見留風從城主府裏迎了出來。

留風看見夕蕓的那一刻眸子亮了亮,“夕蕓!你怎麽在這?”

常隨瘋狂給他打著眼色,示意他噤聲。

留風卻並未會意,顧自來到馬車邊上看向夕蕓,“既然你在這,那咱公子今天終於把四公主殿下給等到了?”

謝渺得知司馬緋被困在平州後嘗試過用傳玉鳥聯系她,可對面守備森嚴,傳玉鳥根本飛不進去,還險些折了鳥命。

於是謝渺便來了豐州境內這處離平州最近的城池,萬一她逃出來了便可立馬接應,如果她遲遲沒有消息,也可以提前布局救人。

好在他等到了她,懸著幾天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下了……

留風絲毫沒有察覺到常隨的暗示,興致沖沖地看著夕蕓繼續道:“你和你家主子在平州沒受傷吧?”

夕蕓冷冷地看著他,沒應話。

留風撓了撓頭,“你怎麽這麽瞪著我?”

常隨懊惱地閉上了雙眼,單手扶額:公子之後要怪罪就收拾留風一人吧,可千萬別牽連到我頭上!

季楠思和蘇淮卿在城樓上說了很多話,回到城主府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。

蘇淮卿先一步跳下馬車朝上邊伸出了手。

季楠思遲疑了一下,最後還是搭著他的手穩穩地來到地面。

蘇淮卿並沒有馬上放手,而是看著她認真說道:“思思,我還是那句話,我就是你的底氣,你並不是孤身一人。”

季楠思收回手垂下眼睫,低聲道:“我是罪臣之女,永安侯府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……”

國公府出事後,全西丹的權貴中除了永安侯府外,人人都對她避之不及只求明哲保身,生怕和她牽扯上半點關系以致大禍臨頭。

蘇淮卿一開始為了幫她還將陛下給得罪了,此番甚至孤身一人前來東桑涉險……

季楠思重新擡起了眸子,“淮卿,把你收集到的那些罪證交給我吧,由我親自回西丹為父親翻案。”

她和謝渺這陣子在豐州奔走了許多地方,奈何一直沒有查到什麽線索,不過方才在城樓的時候蘇淮卿拿出了幾封信給她看。

原來他在梅躍身邊臥底了一陣後真的有所收獲,暗暗偷到了梅躍和某位西丹人往來的原始信件。

通過那名西丹人的落款,蘇淮卿猜到了那人是誰。

季楠思接著說道:“既然你認為這人是太子殿下的親信,那皇甫臨淵定然脫不了幹系……”

設計構陷當朝護國公此等大事,不是區區一個幕僚能夠自作主張幹得出來的,必定是其主人有所授意。

季楠思的表情十分凝重,“這件事情永安侯府不該再插手。”

蘇淮卿堅決地搖了搖頭,“你回去又能如何翻案?你現在不過是一名無權無勢的孤女,上哪去伸冤?”

“淮卿……”

“你先聽我說完。”蘇淮卿擡手摁在了季楠思的雙肩上,定定地看著她,“我明天便啟程回西丹,到時候會和我爹商量對策,不會胡來。你是我爹看著長大的,他也不會放任你不管的。”

他緊了緊手上的力道,“你哪怕不信我,也要信我爹的能力吧?”

季楠思沈默了。

蘇淮卿側眸和她對上視線,“思思?”

季楠思艱澀道:“倘若要為國公府翻案,便會對上太子殿下。你最是喜歡肆意浪蕩的生活,此時抽身,還能做回那位到處吃喝玩樂,瀟灑不羈的淮卿小少爺……”

蘇淮卿蹙了蹙眉,“你這話說的……我是挺喜歡過混賬日子的,不過現在你都這樣了,我怎麽還能只顧著自己快活?”

季楠思動了動唇,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了一個問句,“你為何要為我做到如此地步?”

蘇淮卿頓了一瞬,隨即理所當然道:“我蘇淮卿這輩子就你這麽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鐵友,我不幫你,誰幫你?”

聽到這個回答,季楠思頓住了。

她一時間理不清自己的心緒,只覺得百感交集,什麽話也說不出來。

蘇淮卿還一副等誇的表情,察覺到她的異常才再次喚了一聲,“思思?”

“你們兩人在門口做啥呢……”

司馬緋慢悠悠地從府門裏面踱步而出,“我看車夫都已經回來了,卻遲遲沒看到你們兩個的身影,沒成想你們還在門口難舍難分呢?”

蘇淮卿立馬松開了摁在季楠思肩膀上的手,“什麽難舍難分……我們只是有事要聊。”

司馬緋揶揄道:“在城樓上聊到大半夜還不夠?”

蘇淮卿訕訕地看向她,“我看你這滿面春風的樣子,才是剛和小郎君幽會完吧?”

司馬緋毫不避諱地點了一下頭,“是呀,我們剛剛度過了一段非常火熱的時光。”

蘇淮卿被噎住了,倒沒想過這位東桑的四公主殿下是這般不知羞的脾性……

司馬緋沒再理他,走過來拉起了季楠思的手,“餓了吧,進來吃點東西。”

季楠思回了個淺笑,“多謝四公主殿下的好意,可是我並不餓,還是……”

“你叫我阿緋就好。”司馬緋拉著季楠思朝府內走去,“你別著急拒絕,先跟我來。”

蘇淮卿也擡步跟上了兩人。

他原以為司馬緋會領他們到會客廳之類用餐的地方,沒成想她卻領著他們繞到了城主府的後花園外。

他們正好碰上了端著空盤子的常隨走出來。

常隨沖司馬緋福了福身子,“您回來啦,公子等您許久了。”他覆又看向季楠思和蘇淮卿,友好地笑了笑。

司馬緋點了點頭,“我知道了。”

說完她拉著季楠思徑直步入園內,一邊說道:“你知道嗎,現在已經過了子時。”

季楠思擡頭看了看天色,“確實,星星都出來了。”

司馬緋轉過臉來彎了眉眼,“從前吧,我幾乎不怎麽過生辰。今日湊巧趕上了,你願意陪我一起看星星敘敘話嗎?”

季楠思瞧著這個笑容不由勾起了嘴角,“自然是願意的。”

蘇淮卿在旁邊不甘示弱道:“思思要去,那我也是要去的!”

司馬緋嫌棄地瞥了他一眼,“去去,一邊去!”

蘇淮卿可不理會,厚著臉皮和她們一起進到了後花園中。

月色下,一位公子席地而坐,他的面前擺放了幾盤菜品,其中不乏糕點果盤。

謝渺看見司馬緋把那兩人給帶來了,並未詫異,招了招手,“那片烏雲剛剛散去了,快坐下吧。”

三人坐下後順勢擡起頭,漫天的星光照亮了夜空,鋪就了一道道絢麗的畫卷,光彩奪目……

謝渺遞了一份剛剛親手做出來的桃子形狀的糕點,“生辰快樂。”

季楠思和蘇淮卿相視一笑,也看向司馬緋由衷地祝福道:“生辰快樂。”

司馬緋的眸子亮亮的,“這是我有生以來過得最特別的一個生辰了……”

她接過桃糕咬了一口,心中默默許了個願望。

四人並排在一起賞月看星星,像是結交了許多年的至交老友一般。

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過往的趣事,最終在一起看了日出之後才起身離去。

當日下午,蘇淮卿啟程回了西丹,司馬緋和謝渺關在城主府的書房中商討局勢。

司馬緋語氣凝重道:“現在幕後之人雖然找到了,但是再過幾日便滿半年之期了……”

屆時要是再身死,便是真正的死亡……他們必須盡快處理掉南玄振這個幕後之人。

“我讓老師設法刺激南玄振提前出兵。”謝渺將一封信紙在桌上攤開,“老師回信說,他給丞相府的細作放了消息。”

司馬緋湊了過來看向信紙,“二皇兄去了北邊?”

謝渺在另一邊的地圖上指道:“鎮守北邊的陳將軍也是南玄振的人,二皇子殿下現在應當已經和他斡旋上了。”

裴錚給府內的細作透露了二皇子早已領兵去北邊鎮壓陳將軍的消息,又整裝行囊出府明示要親自去南邊東邊請援兵。

司馬緋分析道:“南玄振知道北邊的陳將軍沒指望了,裴相又去請援兵了,或許會選擇盡快行動,在援兵到來之前攻打豐州。”

謝渺下巴微微一點,“不過老師不會請到援兵……南邊和東邊的邊境線都不大太平。”

司馬緋默了會兒,“倘若南玄振真的在這時候攻過來,你打算如何應對?”

謝渺看向了她,“二皇子殿下派了一千名暗兵,明日抵達。”

司馬緋擰起了眉,“你打算用那麽點人對付近萬人的南家軍?他們那邊有梅躍在,我們用不了巫毒……”哪怕能用,也不能在短時間內造出那麽大的量。

謝渺抿了抿唇,“南家軍擅長在開闊地帶策馬戰鬥,我們可以另辟奇招,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再逐一設卡攻破。這陣子我已命人在城內四處布置,應當能夠攻其不備,避實擊虛。”

司馬緋驚道:“這太危險了!”

謝渺看向了她,“所以才必須在半年期滿之前讓他攻打豐州,這樣我才放心你的安全。”

半年期內,他們二人如何身死都能通過換魂保命。

司馬緋無力反駁,“好吧……但是,南玄振和西丹有勾結,如若西丹軍隊和他一起來?”

謝渺在地圖上指了兩處,“之前查到的西丹通向豐州的密道已經被堵死了,淮卿走前將漏了的兩處位置給標了出來。我讓人跟在他的身後,等他過了密道便將路封死。”

他又在地圖上畫了條線,“這樣一來,西丹人若是想來豐州需得繞遠路,他們只能在南玄振之後趕到,到那時二皇子殿下應當也能率領收編好的北邊軍隊趕來豐州。”

司馬緋凝視著他虛空中畫出來的那條線,喃喃道:“希望一切都順利吧。”

司馬緋逃離平州的當天夜裏,南玄振收到了來自都城的線報,是安插在丞相府的細作傳來的,他連夜決定第二日便開始整兵。

三日後,南家軍兵臨城下,卻發現城門大開,城樓上也空無一人。

南玄振身後的一名副將罵道:“奶奶的,擱這兒唱空城計唬人呢這是?”

他策馬往前奔出了隊伍,“主帥,且讓我帶人進去探探?”

南玄振久久凝視著大開的城門,沒有應話。

“主帥?”

南玄振擡手往前點了點,“去吧,小心行事。”

“末將領命。”

這名副將帶著幾百人沖進了城門,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。

隨著時間的推移,南玄振的面色越來越沈。

又有一名副將湊到了他的身邊,“主帥,讓末將再帶一隊人進去探探吧?”

南玄振雙眸瞇了一下,拉起韁繩果斷地策馬轉身,“撤軍。”

城門就那麽點大,進去後各處街頭巷尾又不知道被布置成了何樣,此時再盲目派人進去,只是送死罷了。

此事還得從長計議。

謝渺和司馬緋從城樓上的暗處走了出來。

司馬緋緊了緊拳頭,“他不入套……”

謝渺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腰間,“再觀察三日,他應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。”

以南玄振的情報,大抵會覺得城內沒多少兵力,哪怕布置了陷阱也數量有限。在他的角度上來看,如果鐵了心用人海戰還是能夠拿下這座城的。

司馬緋憂慮道:“萬一他選擇在後方等待西丹的軍隊一起來犯……”

謝渺抿了抿唇,幽幽道:“三日後如若還沒抓到南玄振,你便撤離這座城吧。”

司馬緋詫異地轉過頭看他,“你別想一個人死在這裏。”

如若不是一起改變死局,便沒有任何意義。

見他不答話,司馬緋急得捶了捶他的胸口,“你說話呀!”

謝渺擡手包住了她的拳頭,將她按入了懷中,淡淡應道:“恩。”

南家軍營中,幾位將領如火如荼地爭論著。

“依我看,直接攻進去就行了,咱那麽多人,還怕拿不下這座小城嗎?”

“不妥不妥,今日幾百人說沒就沒了,這裏面的水可深了,不能輕舉妄動呀!”

“嗨呀!你這個懦夫,有甚可怕的?”

幾人吵得正歡騰,坐在他們最前方的南玄振卻始終一言不發,在他下首的位置,梅躍懶懶地依靠在藤椅上打著哈欠。

南玄振擡了擡手,軍帳內安靜了下來。

眾人將視線投向了他。

南玄振朗聲說道:“我有一法,或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。”

接下來的三日,南家軍再沒動作。

司馬緋和謝渺站在城樓上,神情凝重地眺望著遠處。

謝渺緩緩啟唇,“夭夭……”

司馬緋打斷了他,“你別妄想我會自己先撤。”

謝渺看向了她,眼神中滿是覆雜的情緒。

司馬緋倏然指向了某處,“有人來了。”

謝渺順著那個方向望了過去,確實有一群人正朝著這邊浩浩蕩蕩地行進。

待他們走得近了些,司馬緋驟然變了面色,喃喃道:“這些人看著、怎麽……”

謝渺也蹙起了眉心,“這些人應當都是尋常百姓。”

南玄振居然讓尋常百姓列隊來了這座城!

司馬緋咬牙道:“南玄振自詡擁立殷氏新皇,便是這般擁立的?用百姓的性命鋪路?”

謝渺鎮定地朝身後的常隨吩咐道:“關城門。”

常隨領了命急匆匆地跑下城樓。

那群人停在了城門前,單手握拳,眼神堅毅地看著城樓的方向,舉拳高呼著,“擁立正統!擁立正統!擁立正統!”

司馬緋不可置信地掃視著他們的臉龐,“他們這是將我說過的話全都忘了?”

不對,當初聽到她辯論之言的只有瑜郡的人,而那些百姓可能都被南玄振封了口。

現在城樓下的這些人,應當還受著巫族的蒙騙。

有人大喊了一聲,“使者大人要上前訓話,快將路讓開!”

人群朝兩邊讓出了一條道來,一名紅衣男子緩緩走到最前方。

梅躍擡頭看向司馬緋,笑得十分燦爛。

他扯了扯唇形,“少主,我來接您了。”

司馬緋想起了在平州時和梅躍的談話,他對覆興巫族有著不一樣的執念。

而百姓們如今信仰巫族,居然能夠豁出性命隨他來城門前叫陣……南玄振料定他們不會傷這些百姓們的性命,這番思量當真歹毒!

梅躍將雙手抱於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司馬緋,似在等她出招。

司馬緋轉身準備下城樓,被拉住了手臂。

謝渺語氣有些急,“你要做什麽?”

司馬緋側過臉來,“和巫族人相關的事情,唯有我能解決。”

謝渺見她這個不容置疑的眼神,牽起了她的手,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司馬緋妥協了半步,“那你便送我到城門口吧。”

“夭夭……”

“謝允之,你需得相信我。”

謝渺動了動嘴角,最終答道:“好,我相信你。”

城門打開了,司馬緋從裏面走了出來。

百姓們正打算往裏沖,卻被梅躍一個手勢止住了動作。

司馬緋徑直來到眾人的面前站定。

她凜然掃視過前方,“諸位,我知道你們是因為信任紅袍術士才想著覆興前朝,擁立殷氏新皇。”

有人答道:“對!我們信任使者大人!”

“沒錯!”

司馬緋朗聲質問,“那你們知道他們是巫族人嗎?”

“你別再用巫族說事,我們早就猜到了!”

“對!他們是巫族人又怎樣?”

司馬緋眼風掃向梅躍,“既如此,你們便給我跪下吧!”

“什麽?”百姓們面面相覷,一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。

司馬緋直勾勾地盯著梅躍,“你們如此信任這名使者大人,便問問他,我到底是何身份。”

梅躍啞然失笑,低聲喚道:“少主……”她竟是打算在人前公開承認自己的身份?

司馬緋揚了揚嗓子,“你大聲點,讓他們都聽清楚!”

梅躍正了正面色,恭敬地俯身行禮,順從地提高了音量,“屬下見過少主!”

他這話一出口當下引起一片嘩然。

司馬緋擡了擡下巴,再次掃視過眾人,朗聲道:“我乃巫族最為正統的嫡系血脈,是巫族天生的領袖!”

有人質疑道:“這不可能……”

司馬緋當即看向他的眸子進行催眠。

那人乖乖答道:“是,主人。”

其他人看著驚疑,又有人跳出來質疑,司馬緋如法炮制對付了他。

隨著一個又一個人木訥地喚出‘主人’二字,百姓們紛紛跪在了地上。

神跡,真乃神跡呀!

司馬緋的額筋已經跳得生疼。

謝渺在城門口看到這一幕,正準備擡步過去,卻被一道人影搶先一步。

夕蕓只留下了一句‘讓我來吧’,便飛去了司馬緋的身邊將她扶住。

司馬緋借著夕蕓的力氣重新調整好了自己的姿態,高傲地昂起了頭,“今日,我便代表巫族降下新的讖語。”

“司馬稱王,天佑東桑!”

百姓們紛紛擡起了頭,對著虛空中一臉神往。

司馬緋接著說道:“另外,我以巫族領袖的身份向全天下的巫族人下達天啟!今日之後,所有巫族人將全部隱退至各州的夏洄坊,替東桑百姓行醫解惑。如有違者……”

她擲地有聲道:“一律視作異端邪祟!”

說完這話,司馬緋看向了梅躍,似在提醒著他之前兩人間的對話。

——“在你眼裏,覆興之後的巫族是什麽樣子的?”

——“至少不應該如同現在這樣人人談之色變。我希望巫族人能夠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世人的眼前,不必再四處躲藏,不必再恥於自己的身份。”

梅躍明白了她的意思,無奈地笑了。

真是敗給少主了……

她既公然宣布了這種事情,那他所求的巫族覆興不就已經實現了嗎?

從此往後,巫族人便能以夏洄坊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世人眼前,不必再四處躲藏,不必再恥於自己的身份。

梅躍率先鄭重地行下了一禮,“屬下領命。”

有人不解道:“現在是什麽情況?”

梅躍轉過身子看向眾人,“新的讖語已經降下,殷氏新皇不再是正統。”

眾人又是一陣面面相覷。

又有人說道:“既如此,我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?”

“可我們也不能就此回去吧?萬一那新皇的軍隊拿我們開刀?”

正說到這,遠處傳來了馬蹄聲,南玄振領著重兵朝這邊行進。

謝渺當即將城門大開,朝兩邊的士兵吩咐道:“去將百姓們迎入城中。”

幾百名平民一窩蜂地湧入了城門。

南家軍停在了城下,一名小兵在城樓下叫嚷著喊話,“城內的人聽著,別再負隅頑抗了,乖乖打開城門投降!”

一名副將來到了南玄振的身側誇道:“主帥好計謀!”

先是放出百姓破這出空城計,如若百姓們臨陣倒戈了,這座城的人為了收容他們一時間也來不及做好布置,只得緊閉城門正面迎敵。

南玄振死死盯著城樓上的謝渺和司馬緋,眸中湧過洶湧的暗流。

南家軍的士氣十足,就等著上演一出甕中捉鱉。

此時城門打開了,裏面沖出來烏泱泱一群裝備精良、勇猛無畏的士兵。

他們嘴裏喊著殺,面上全是視死如歸的表情。

騎在馬上的南玄振略微一怔,鎮定地號令部下迎敵。

城樓上,司馬緋擰著眉心,“梅躍如今站到了我們這邊,你的千名士兵加上我們的巫毒,應當能撐上一段時間。”不過巫毒有限,用完了就……

謝渺同樣也睨著城樓下的情況,淡淡說道:“刀劍無眼,你往後退一些吧。”

南家軍面對如今突如其來夾雜著巫毒的進攻終是中途撤軍。

是夜,南家軍營。

南玄振和副將們在軍帳中商討對策。

其中一名副將說道:“南邊和東邊的軍隊趕來此處至少也需要花費大半個月的時間,他們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集結到這一批精銳的?”

另一人應道:“是啊,我原本以為用不了多久就能輕易拿下整個豐州,如今居然花了那麽多天還拿不下第一個城池!”他不甘地拍了一下桌子,“真是憋屈!”

南玄振一直默默坐在帥位,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。

眾位副將抱怨完,齊齊看向主帥,其中一人問道:“將軍,我們如今該怎麽辦?”

南玄振從容道:“莫慌,沈住氣。”

翌日,南玄振再度領兵來到了城前。

昨日出城迎敵的一名將領站在城樓上嘲諷道:“看來爺爺我昨天沒把你們這些兔崽子給打怕?今天這是又來找抽了?”

南玄振漠然望著城樓上的方向,沒有動作。

那名將領見沒人應話,接著嘲諷道:“怎麽今天沒人叫喚了?”

又是一陣沈默。

那名將領覺得無趣,正準備進去回稟,餘光中卻瞥見遠處似乎掀起了霧蒙蒙的沙層。

他猛然一驚,朝那處定睛望去,赫然發現那是另一支來勢洶洶的軍隊……

等那些人走近了些,將領看清了他們的軍旗,是西丹人!

他當下心中暗叫不好,急急轉身入內回稟軍情。

沒多久後,皇甫臨淵點著馬蹄來到了南玄振的身邊,“孤還以為你能至少先攻下三兩個州府,沒成想你才攻到豐州便向孤發來了求助。”

原來南玄振早有後手,司馬緋逃離平州的幾天前就已經密信皇甫臨淵暗暗準備兵力,只待一聲傳信便立即趕來。

南玄振轉眸看向了他,“以南家軍硬攻,確實可以拿下豐州,不過會大傷元氣,得不償失。”

皇甫臨淵冷哼了一聲,“西丹軍隊不是想請就請的,你切勿忘了之前的承諾。”

西丹幫助南玄振覆辟前朝後,新朝願意向西丹朝貢。

南玄振約莫點了一下頭。

皇甫臨淵轉頭望向了城樓,“不過孤來了這麽會兒,怎麽不見他們有將領出來應陣?”

巧合的是,他這句話的話音剛落,城門就被打開了,一名女子從裏面走了出來。

城外的將士們看到城門裏面出來了一個小娘子,忍不住大笑出聲。

這座城裏的將領當真窩囊!剛剛在城門上叫得那麽歡騰,現在居然派一個小娘子出來交涉!這股窩囊勁兒真是讓人笑掉大牙!

皇甫臨淵也朝那名女子看了過去,驀然一楞。

他拉起手中的韁繩徑直朝那個方向策馬而去。

“殿下!”他身後的幾名西丹將領大驚失色,急急跟了上去。

皇甫臨淵翻身下馬,疾步走到那名女子的面前,“思思,你怎麽在這裏?”

南玄振不是說她已經死了嗎?

季楠思冷冷看著他,面容緊繃。

“思思?”皇甫臨淵關切地上前。

季楠思朝後退了一步,看起來非常戒備。

見她如此防備自己,皇甫臨淵心中一痛,“你究竟怎麽了?你怎麽會在這裏?”

季楠思的眸中泛起了些許恨意,“我來豐州替父親探查真相。”

皇甫臨淵面容一僵,冷然道:“護國公通敵叛國證據確鑿,還有什麽好查的?”

季楠思當下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,高舉著看向皇甫臨淵,眸中含恨,“證據?我這裏也有!”

皇甫臨淵面上閃過些許慌亂,“思思,你拿的是什麽東西……”

季楠思笑了,譏諷道:“這是什麽東西,殿下應當比我更清楚吧!”

蘇淮卿在離去前特意留了其中一封密函給她,以備不時之需,沒成想倒真的用上了……

季楠思眸中含淚,厲聲質問道:“皇甫臨淵,你為何要構陷我爹?”

皇甫臨淵薄唇顫了顫,“思思……這事我之後再跟你解釋,這裏危險,你先跟我回去……”

季楠思緊緊地盯著他,再次重覆,“皇甫臨淵,你為何要構陷我爹?”

城樓上,司馬緋和謝渺觀察著下面的動靜。

司馬緋擰起了眉,“他們怎麽越說越激動了……還是想辦法把楠思給帶進來吧?”

方才那個局面,南家軍和西丹軍隊聯手圍攻這座小城已是困獸之鬥。司馬緋和謝渺一時間沒了辦法,只得硬著頭皮整頓城內的兵力準備背水一戰,盡量拖延時間等待司馬辰華的援兵。

就在這個時候,季楠思帶著堅毅的眸光站在了他們的面前,執意要孤身出城去與西丹太子對峙,不帶任何護衛。

司馬緋擔憂地看著城樓下的季楠思,“你為何要縱容她如此涉險?”

謝渺微蹙著眉心,語氣淡然,“她曾經跟我說過,她如今茍活於世全然是為了替父親洗刷冤屈……她以這種方式追尋答案,我想尊重她的選擇。”

司馬緋動了動唇,在心裏認同了這句話,低喃道:“就算如此,她一個人也不帶還是太過危險,就像是上趕著出去送死一般……”

謝渺的視線落在了下面其中一個人影身上,“她現在身邊倒也不是全然沒有能保護她的人。”

司馬緋聽了這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“此話怎講?”

謝渺朝某個方向指去,司馬緋順著他指尖的方向望去,豁然開朗。

城樓下的局面仍在僵持著。

季楠思見皇甫臨淵遲遲不再應話,舉起了手中的信函,“皇甫臨淵,如若你還顧念我們之前的情誼,便好好給我個答案吧。你為何……要構陷我爹?”

皇甫臨淵的眼底洶湧過種種覆雜的潮湧,動了動唇。

就在這個時候,遠處一支飛箭朝季楠思的方向射了過來,直指她的額間。

皇甫臨淵聽到破空聲側頭望到了那支飛箭,驚惶地大喊道:“思思!”

說時遲那時快,方才跟在皇甫臨淵身後的幾名副將當中,有一人從馬背上飛身而出正面擋在了季楠思的跟前。

季楠思直勾勾地和這人對上了視線,瞪大了眸子。

男子的心口被堪堪射中,他悶哼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。

城樓上的謝渺和司馬緋同時瞳孔一縮。

司馬緋提步就要往城樓下走去,被謝渺一把拉住。

司馬緋急道:“我們必須去救他!”

謝渺冷靜道:“已經來不及了……”

那支箭正中男子的胸口,威力之大以至於穿甲而過破膛而出,神仙難救……

司馬緋頓住了步子。

城樓下,那名擋箭的男子倒在了季楠思的身上。

季楠思錯愕地撫上了他的面頰,低喃道:“淮卿?”

她此番孤身出城是抱了死志的,蘇淮卿已經帶著證據回了西丹,她相信他一定會想辦法為國公府平反,這樣……便夠了。

季楠思現下唯一的念想便是與皇甫臨淵當面對質,問清楚他為何要授意下屬構陷國公府,同時為身後這座城拖延時間。

可是為何?

本來應該回到西丹的蘇淮卿……會出現在這裏?

蘇淮卿還在不斷吐著鮮血,顫顫巍巍地對上了季楠思質問的眼神,他的嘴角勾出了個笑容,“我、我之前說什麽來著……關、關鍵時刻……還得……是我罩、罩著你吧?”

他擡手撫上了她的臉頰,“思思大小姐……不要哭……我以後就見不到你了……最、最後再笑一個吧?”

他喚著兒時為她取的綽號,用最溫柔的語氣,說著最決絕的話。

季楠思的眼淚更加止不住了……

她胡亂抹了抹面頰,強行扯出了一個笑容。

蘇淮卿在這雙笑眸的註視下,緩緩合上了眼。

一名拿著弓的男子上前,一把搶過季楠思手中的密函,三兩下就撕毀了。

做完這一切,他討賞地看向皇甫臨淵,“殿下,事情沒有敗露!”

季楠思死死地盯向了那人。

皇甫臨淵一把握住了那人的脖頸,“你剛才那一箭,是想殺了孤的思思嗎?”

那人被掐得呼吸困難,艱難地扯出了一個笑,“殿下……您沒發現嗎?就是您將她看得太緊要了,陛下才會容不得國公府,更容不下她!”

皇甫臨淵些微一楞。

那人趁著這個空隙從懷中抽出了一把匕首,轉身朝季楠思刺去,“既然她是殿下的軟肋,便由我來把她除掉吧!”

季楠思明明有躲過去的機會,卻眼睜睜看著那人將劍送入了自己的心口。

“不!”皇甫臨淵抽出了佩劍從背後結果了那人,丟下劍就朝季楠思走去。

他扶起了她,“思思……”

季楠思別開了臉,嘴邊的鮮血綿延不止。

皇甫臨淵將她的臉強行轉正了過來,“你看著我……”

季楠思垂下了眼睫,就是不願與他對上視線,“皇甫臨淵……你哪怕有絲毫覺得對不起我……”

她話說了一半便沈沈地閉上了雙眼。

城樓上的司馬緋捂住了嘴,腳下不穩朝身後倒去。

謝渺擡手扶住了她,掌心也是難忍顫抖。

不遠處的南玄振點著馬蹄上前,“太子殿下,戰事為緊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,戰事為緊!好一個戰事為緊!”心愛的女子死在了面前,皇甫臨淵頓時如同瘋魔了一般。

他抱起季楠思瞪向了南玄振,“都是因為你!要不是你攪弄出這些事端,思思就不會被送來東桑和親,也不會死在孤的面前!”

南玄振蹙了蹙眉,“太子殿下?”

皇甫臨淵轉頭看向西丹將領,“眾將士聽令,協助東桑朝廷擊退東桑亂黨!”

“殿下?”不少將領疑惑地看向了他。

南玄振更是直接將手按在了佩劍上,“西丹太子,你這是何意?”

皇甫臨淵揚著下巴冷傲地睨著他,“孤要替思思……報仇!”

隨著南玄振將佩劍抽出,西丹軍隊和南家軍隊打成了一片。

城樓上的眾人面面相覷,最終開城門加入了戰鬥。

在城內軍隊和西丹軍隊的圍攻下,南家軍大敗。

西丹太子帶回了季楠思的屍體,不顧眾人反對將她立為了太子妃,東桑的和親公主屈居側妃之位。

回到西丹後,皇甫臨淵決口沒提為護國公平反一事。

蘇侯爺本來已經拿到了兒子從東桑帶回來的信件,卻在一夜之間暴斃而亡。

西丹前護國公的冤案石沈大海。

聖上廢除了東桑禁巫的政令,默許夏洄坊的巫族人為東桑百姓們行醫解惑。

南玄振和南嶼被判了死罪,行刑時由禦史大夫謝渺監斬。

之前犯了事的餘氏父子、蘇氏父子等人判了流放,世代永不得回都城。

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,謝渺向朝中請辭,聖上不準。

後來不知道為什麽,聖上松了口。

他雖然仍舊不允許謝渺辭去職位,卻在禦史臺另外設立了巡查禦史一職,專職在東桑各州四處走動,親臨巡查各州官員的政務。

某處農家小院中,一對男女依偎在樹下。

女子側過臉向身邊的郎君看去,“所以你讓人把他帶去西丹了?”

謝渺垂眸睨向她,“舍不得?”

司馬緋癟了癟嘴,“我就隨口問問……”

謝渺監斬南嶼父子,行刑前偷偷將南嶼給換了出來,並派人將他送去了西丹。

司馬緋見他不答話,料想他應當又醋了,擡手按下了他的後脖頸,主動送上了香吻。

良久後,她擡起了漂亮的桃花眸,認真地看著他,“這世間能讓夭夭舍不得的小郎君,唯有允之。”

開始修全文補漏掉的細節,寫番外婚後糖、交代某些配角的結局啦*^_^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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